煙雨妹子扛著穿著白裙的小姐姐，再次爬回23層，他先是看到了葉不凡前輩驚慌大喊的身影，然後便是看到道長被一拳打飛的慘狀。

這一拳，帶著撕裂空間的威能，生生炸開了道長的道衣，露出了那件藥師多年前贈送給道長的金蟬內甲。

怪物男子渾身是血，這一拳，已是帶著他無盡的憤怒，這是他進化成功以來的真正意義的第一戰，前面那些荷槍實彈的警察等同於無，只有道長這般的修士，才能對他產生攻擊效果。

他在星辰七劍的劍陣中，領教了修士的可怕術法，身體的本能卻是不讓他停歇，越戰越猛，血液裏的能量快速地修補著他的傷勢，而且道長的體力已是不支，這才讓他有機可乘。

他絲毫沒有錯過任何機會，一再突破那可怕的劍氣陣，沖向稍有停頓的道長。

這一拳，他卯足了勁力，能量纏繞於鐵拳之上。

這一拳，他視道長為仇人，殺妻之仇。

而這一拳，也讓道長聞到了死亡的氣息。他滿臉吃驚，想要施法防禦，可是手上的氣力已是虛無，他已經趕不上這致命的一擊。

爆裂一拳，道長的身體便是沖破了身後的厚實墻體，飛出了窗外，宛如一根失去了依托的蘆葦，飄向了天空。

在漸漸落下的時候，道長的意識漸漸模糊，他的驚訝中，存有一絲絲可惜，又有一絲絲釋然。天地之大，生命長河，誰也不知道誰會在哪一天到來，也不知道會在哪一天離開，當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，道長想了很多。

這一瞬間，現實的時間仿佛靜止了，他急速下落的身體，變得無限緩慢。

記憶的柳葉飄過，他回到了泥潭玩耍，草鞋飛奔的小時候。

他這時才6歲，穿著草鞋，正要和村子裏的孩子們去泥潭玩耍的他，聽到了母親在家門口的叫喚：“淳兒！早點回來吃飯，今晚東村有剪影戲，吃了飯，我們去看看！”

他站住了腳，回頭張望，便看到了那熟悉的破陋家門前，一個穿著一身簡單碎花衣裳的婦女站在那裏沖著自己笑，而一個身體健壯，臉面黝黑的男人卻在一旁打磨著農具。

他記得，那是他母親和父親的模樣，父親憨厚，母親純良，老實巴交的莊稼人。

他輕聲叫了一聲：“爸，媽。”

眼淚便是忍不住地流，自從跟那位道長師父學藝開始，他就很少可以回家看自己的父母，大妖更是讓他的一次再見，變成了永久的訣別。

“修行一路，本就是艱險無比，但這是你選擇的路，苦也要堅強地走完。”

他記得這是他那爛師父教他的唯一一句有用的話了，也是憑著這句話，他才堅持了修煉一道，執正義之劍，游歷千山萬水，只為除魔。

柳葉再次飄動，他的思緒被帶到了不久以前和藥師的一次飲酒。

藥師在修士一界，是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人。他在丹谷的名聲，早已經傳遍了各大門派和大小街道。想起藥師和自己的結識，道長也是一陣唏噓。只是因為眼緣，同樣是夜貓子的藥師便是和道長結下了深厚的友誼。

那一夜，皎月當空，萬裏無雲。

辛苦了一天的道長，剛剛卸下了身上的符咒和物件，便是接到了藥師的信息，兩人便在深夜2點，來到了大廈高處飲酒。

城市的喧嘩，在這個淩晨兩點的時間裏，變得乖巧而清凈。

“臭道士，你最近活接得不錯啊，連續一周沒跟我打游戲了，我最近那個記錄都下降了。”藥師前輩也是剛從丹谷禦劍飛來，滿頭爆炸發型，他也不在意，笑呵呵地和小自己兩百多歲的道長聊天。

“你這個爛手速，小學生都比你強，你還是放棄打游戲吧，好好煉藥，哪天又炸爐了，我就呵呵了。”道長對著這位長自己兩百多歲的前輩也是放松，他們常常在一起深夜打游戲，這輩分，也是擱置到了一處，不理。

“沒事，我煉的丹藥，就算炸爐，也是成形的，雖然藥材是可惜了些，但是給我的弟子們吃，也是可以的。”藥師笑呵呵地說著，便是舉起了烤好的韭菜，一把吸進饑腸轆轆的肚子裏。

“你啊，都不知道禍害了多少丹谷的弟子。”道長說道。藥師是出了名的珍惜藥材，在這天地靈氣匱乏的現代，他很少會把炸爐的丹藥直接扔掉，都是對他的弟子進行了“好言相勸”的舉動。因而不少丹谷弟子因為吃了不知道是什麽品質的丹藥，發生了各種讓人哭笑不得的趣事。

“不管了，喝一口我在釀酒真君那裏用一枚丹藥換來的女兒紅。”藥師手中戒指變化，一壇放置了十年的女兒紅出現在了桌面上。

看著那存放良好的酒壇，道長的酒癮就上來了。兩人拔開酒蓋，各倒一大碗，對著著清風明月，痛快暢飲。

喝到爛醉時，兩人還是在這高樓大廈上作詩作曲，宛若那古時的君子詩人一般。

“嘿嘿嘿，說是煉藥啊，你還行，這喝酒啊，你是真的一杯倒啊，哈哈哈。”道長指著那喝了一碗女兒紅便是的醉意上頭的藥師，笑著說道。

這十年女兒紅，香純濃郁，入口又甘爽無比，也不知道那釀酒真君放置了什麽名貴材料，比那一般的酒來得更是猛烈十分，他給自己再倒了一碗，豪爽飲盡。

“誰，誰說的，我堂堂丹谷藥師，喝一兩碗酒怎麽會醉呢！”藥師前輩撒著酒歡，再次舉碗要酒。

“算了吧，量力而為。”道長看著這從脖子紅到頭頂的藥師前輩，覺得很是好笑。

晚風輕輕，拂柳而過。

藥師漸漸醉得沈睡起來，他已經連續煉丹超過七天七夜了，酒力放松了他那繃緊的神經，他趴在了桌面上，眼睛微瞇，嘴巴還砸巴砸巴著一把韭菜，但是顯然，已經進入了夢中。

道長倒上最後一碗女兒紅，坐在大廈的圍墻上，俯瞰著江城的夜景。

冷不丁的，藥師說了一句夢話：“仙人，我求道不為長生，我只想尋一心中答案。”

道長不知道這藥師何來這麽一句，他應該是在自己的大夢中，夢到了仙人了吧。

“不為長生，只求心中的答案。”道長反覆默念這句，越是思考，越是感到大道於此，不禁感嘆道：“是啊，這世上，來來往往的人，如過河螞蟻，數不勝數，但又有多少人可以證道成仙，長生不老呢？那古代靈氣滂湃的先賢修士，都沒有幾個能夠突破這番天地的禁錮，在這靈氣枯竭的現代，我們又怎麽會有那麽大的機緣證道成仙？不過是圖一個活著的答案罷了。”

柳葉浮現，道長從自己的回憶中回到了現實，他還在降落，他的人生之路已經走到了盡頭，然而，心中的執念，卻並沒有得到解決。

“算了吧，這一世，過得也挺好。”道長臨死，卻是釋然，那緊鎖的眉間，便是緩緩展開，彎成了笑眉。

像是玻璃破碎了一般，靜止的時間，又再次流淌起來。

道長受了重傷的身體，急劇下落，他聽到了風從耳朵刮過的聲音，聽到了葉不凡的喊叫聲，聽到了死亡的呼喚聲。

“人生匆匆，少年莫愁。選擇了一條路，就算是咬著牙，也要走下去。”道長想著，如果自己有機會能把這句話送給葉不凡就好了，畢竟，他和他，也是有眼緣的人。

“可惜，沒機會了。”道長微微嘆息，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就要砸落在地面的聲音，轟隆一聲，這一世便是完結。

只是，就在道長放棄了所有生的念想時，一道劍光從天際急速而至，靈劍之人穩穩當當地把這下墜的道長救了下來。

巨大的重力讓靈劍也是下壓了半米，但是這人的實力極強，定是剎住了這沖擊，在離地不到半米的地方，救下了道長。

那在地面正在慌亂救援的警察們，看著這原本就要掉落在地的人，瞬間被一飛劍之人救起，已是滿臉驚訝，說不出話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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